
一九八六年三月十九日 (農曆二月初十日),在「真佛密苑」,我受正式的剃度出家。如今,已經一年多了。
回顧一年前的「剃度機緣」,來得非常偶然,我的出家弟子果賢法師到美國來看我,我的心中閃出非常鮮明的強烈念頭:「出家吧!」「人生如幻,無常迅速,不可蹉跎,圓頂出家。」我即刻告訴果賢法師,我要出家。果賢法師問:「什麼時候?」「就是現在。」我截釘斷鐵的說。果賢法師睜大了眼睛,一臉的訝異。
我告訴果賢法師,人世間,「悲歡離合朝朝鬧,生生死死日夜忙,頃刻一聲鑼鼓歇,不知何處是家鄉?」於是,就在「真佛密苑」,果賢法師正式的替我「落髮」。「佛青」— 我的女兒,「佛奇」— 我的兒子,他們兩個在旁邊叫:「不要、不要,爸爸不要落髮。」「麗香」在旁默默不語。
其實我是一位明白因果的人,我的出家與不出家,本來是不拘形式的,我是自由自在的,我了悟「三界無法,何處求心,白雲為蓋,流水為琴。」出家並非「壯烈」的決定。出家也非「纖細」的修行。其實我的思維,早已是:早歲已知心是佛。前世自見我是僧。
果賢法師依剃度的儀式,在佛前給我剃度,果賢法師成了我的剃度師。而我的剃度師又是皈依我的弟子,這樣子曲折的因緣,從哪兒找出因因果果,人們又何法從這當中勘破什麼?什麼是遵循的儀軌?什麼是長長幼幼的階梯?在我的心中,早已把長幼階級觀念,一棒打了個粉碎,一股腦把它摔得遠遠的。坦白說,在我的深覺意識之中,一幕幕的前世,根本就是歷歷在目,現在與未來,我要一站又一站的去走。我得到的是「亙古不變的正覺妙諦」。
我的出家,正是要為「雲水生涯」作準備的,因為我已一切無形的束縛解脫,如今,一切有形的也將解脫,我要像《華嚴經》中所述的:「如鳥飛空得自在,如風行空無所行。」出家人不執著不矯情,自由自在,遨遊天地,我成了「天地一比丘」。
我嚮往:一鉢千家飯,孤僧萬里遊。我欣賞我那穿破的長統芒鞋,我自己取針線縫補僧衣。我枯坐密壇,只為了捕捉佛菩薩的剎那閃光。我仔仔細細的伏案寫文章,就在孤燈之下,把我的人生歲月就這樣日復一日的剝蝕了。我將擷取最好的文字,將開悟的文句,展現在我一本又一本的書上,如此甘之若飴,如此日月孤寂。
「出家了,要度眾生。」
「我來了,我終於出家了。」
其實,在很久很久以前,有很多人不瞭解我的,而今而後,當然也有更多的人更不瞭解我,他們的疑惑是一張巨網,是咄咄襲來的四面八方的壓力。但,我早已是:「心無罣礙,無罣礙故,無有恐怖,遠離顛倒夢想,究竟涅槃。」
我寫這一本《天地一比丘》,在我的心靈中,述一述「雲水生涯的恬淡清靜」,這是一年來的回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