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對於高雄,成長我的城市,我已完全陌生。
至於臺中,我年輕時代的生活之城,雖然緣分較深,但,心理轉折,我記憶著它,而它早已把我忘懷,不禁令我感慨萬千......。
在臺北,臺北很遠,現在距離更遠,我知道臺北每天都很熱鬧,但我卻很憂鬱。
臺北對我來說,更是虛幻。
我不是沒有去過臺北,只是沒有長住,年輕的時候,我也常常去,去的時候總是坐上公路局的巴士,一路顛顛簸簸,由於路程遠,縱貫公路便覺得長,偶而塞車,那就更長了。
當巴士進入臺北,令我印象最深的是:
淡水河。
圓山大飯店。
......。
年輕的時候,我臺北有朋友,我們上木柵指南宮,而呂祖師的寶劍一揮......。
「你甚麼時候還要回來?」她問。
「......。」我沒有說話。
我把照片還給她。
「要換一張新的?」她訝異。
「不想要了。」我說。
她靜默了。
回程的車上,臺北下了大雨,雨勢傾盆而下,宛若一名哀傷女子的淚滴。我那時候想,為什麼會這樣呢?感情會那麼無常呢?這種心境我也是不明白的,只是疲累了,我知道感情應該是溫柔的,但,事實常常不是這樣......。
回頭望臺北。
臺北城太虛幻。
人生太虛幻。
我突然想起,《紅樓夢》中,林黛玉與賈寶玉兩人一段很精彩而有禪意的對話:
林黛玉說道:「我便問你一句話,你如何回答?」
寶玉盤著腿,合著手,閉著眼,噘著嘴道:「講來。」
林黛玉道:
「寶姐姐和你好,你怎麼樣?寶姐姐不和你好,你怎麼樣?寶姐姐前兒和你好,如今不和你好,你怎麼樣?今兒和你好,後來不和你好,你怎麼樣?你和她好,她偏不和你好,你怎麼樣?你不和她好,她偏要和你好,你怎麼樣?」
賈寶玉呆了半晌,忽然大笑道:
「任憑弱水三千,我只取一瓢飲。」
黛玉道:
「瓢之漂水,奈何?」
寶玉道:
「非瓢漂水,水自流,瓢自漂耳。」
黛玉道:「水止珠沉,奈何?」
寶玉道:「禪心已作沾泥絮,莫向春風舞鷓鴣。」
黛玉道:「禪門第一戒是不打誑語的。」
寶玉道:「有如三寶。」
(這一段在紅樓夢,第九十一回,布疑陣寶玉妄談禪。)
我讀《紅樓夢》共二次,第一次是高中時期,覺得文字婆婆媽媽,並不曲折動心。第二次是到了中年,覺得《紅樓夢》裡面的情節,普遍在社會上都有,是在討論問題,有人生的種種疑團,了然於心的開悟。
尤其書上亦有禪語的——
如果有人問我:「臺北如何虛幻?」
我靜默不語。
「你對臺北明白什麼?」
我亦然靜默不語。
我告訴大家,我的靜默就是虛幻。
每一個人對臺北的感想是不一樣的,我這靜默就是代表了每一個人,我不能把底牌揭開,要讓每一個人自己去尋找。
我在臺北,只是過境,我當然希望,自己是照亮這虛幻城市的燈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