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幾次在中觀雷藏寺同修，反覆談到三摩地、根本傳承加持、心氣合一。最後，師佛法身給我留下一道作業題：六祖說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，對禪定究竟有什麼意義？
很多同門的疑惑很直接：「禪定時連善都不能想，那要想什麼？」這個問題，其實正好是一個入口 —— 從念頭走向三摩地，從善惡回到佛性。
一、不二法門：站在善惡之間的一念
師佛講《維摩詰經》時說，這部經的中心是「不二法門」。善與惡，是「二」；若悟到善與惡其實都是妄心分別，善惡均空，就是不二法門。
惠明追上六祖，六祖開口就是：「不思善，不思惡，正與麼時，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？」
這一句，不是要我們從此不分善惡，而是要在那個剎那，把善惡暫時放下，直接看：「是誰在善惡中起念？」
那一念，是見性的交界。
二、從善惡到念頭：
禪定真正要放下的是什麼？
佛經裡說「心」，多半就是在說「念頭」。在前幾次開示中，我們談過散亂、昏沉、有智三摩地、非智三摩地；換句話說：念頭「怎麼動」，決定你的「心怎麼動」。
禪定的第一步，往往是學會「警惕妄念，一覺便斷」。斷了之後，要學會「休息」：所謂休息，就是 —— 不思善、不思惡，什麼都不思，也就是三摩地。
禪定裡真正要放下的，不是「善的內容」本身，而是不再被念頭牽著走，不再住在念頭上。
起善念可以，起惡念也會有，重點在於：你是不是一直跟著它跑 —— 要做到「雖念而不住於念」。
三、與善惡「無干涉」
師佛經常以看電影比喻：電影裡有主角、配角，當你融入情節，以為自己就是主角時，自然跟著笑、跟著哭。直到電影結束，才發現 —— 原來我是我，電影是電影，二者無干涉。
放回我們的禪定：
「我今天修得很好，覺受很殊勝。」—— 這是「善」；
「我念頭一團散亂，一定沒有融入光明海。」—— 這是「惡」。
這兩種念，看似相反，其實都在「我」上打轉。
在禪定裡實踐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，就是：一發現自己又在當戲裡的主角，立刻轉身回到「觀眾」—— 佛性。
四、只在一吸一呼裡安住
在練習心氣合一 (數息觀、九節佛風、金剛誦、寶瓶氣) 時，念頭很容易跑掉，又去分別、妄想，讓心離開當下這一吸一呼。
將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落實到呼吸，就是：讓念頭專一地跟著氣走，而不是跟著故事走。
心氣合一，自然就為三摩地打好地基。久而久之，就能讓宇宙的法流融入自己身心，顯發佛性。那時的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，已經不再是勉強壓念，而是自然安住。
五、願與空性
修行不能沒有願。
藥師佛十二大願、地藏王菩薩「地獄不空誓不成佛」、師尊「粉身碎骨度眾生」，都是大願。
從修行人的立場說：能帶我們走向解脫的，便是善；帶我們陷入輪迴的，便是惡。
願與善行本身沒有問題，問題在於 —— 我們往往一邊行善，一邊又加上一層執著：
「我行大善，我很了不起。」—— 執著於善；
「我業障太重，不配談願。」—— 執著於惡。
六祖的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，放到願與行上，就是：發願時，全心全意去發；行善時，盡力去做；之後安住在空性裡，體驗三輪體空。
師佛曾說：「能做一切善，而沒有心印，是因為無心而作，故不成業。」
善照做，心無所住，不留下新的種子，甚至過往的業力，也能在這樣的三摩地中慢慢消融。這是更深一層的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，不是不做善，而是行善而不住善。
六、在禪定裡
怎麼運用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？
在禪定中起善惡念時，可以這樣練習：
1、先看見：心裡說一句 ——「這是妄念 (不論善惡)。」
- 例如：「我今天覺受到光明，這樣禪定很好，師尊一定讚許我。」—— 照樣標記為妄念。
2、一覺便斷：不再續寫劇情。
- 不接續第二句：「所以我要更用功」這種延伸都先停下。
3、輕輕收攝：把注意力收回到呼吸，收回到光明，收回到根本上師。
- 可以配合呼吸：慢慢吐一口氣，或念上師心咒，把念頭送入光明海裡。
漸漸地，你會懂得：在「心念完全降伏」之後，念頭並未全無，而是不再綁住你 —— 真正改變的，是你不再相信心裡那個評分自己的聲音。
那時候，恍然之間，光明無量。
七、坐忘
在打坐的時候，我們不能想：「我現在就是在禪定。」假如這樣想，我們已經住在那個「想」上，是沒辦法和宇宙的意識融入的。最難放下的，往往不是煩惱，而是「我正在修行」這個念頭。
入非智三摩地，就是：
- 不想過去，不想現在，不想未來；
- 不想善，不想惡；
- 連「我正在禪定」、「我要入三摩地」這個念頭也放下。
當你發現自己又在心裡報告：「我好像有一點定境了」，那一刻就輕輕笑一下，對自己說：「連這句也可以放下。」然後回到身體、回到呼吸、回到光明。
在非智三摩地中顯現的，就是「毗盧性大光明海」，子光會母光、母光攝子光，你與法界渾然一體。
從這個大光明海裡起來行大悲願行，已不是「我要累積功德」，而是不刻意而為的「轉法輪」。
正是不思善、不思惡之後，依然諸善奉行；只是因為「無所住而生其心」，行善而不被善綁住。
六祖說「不思善、不思惡」，不是叫人什麼都不做，而是指向一念：在三摩地中，善惡俱不執，本來面目現前。
修行到最後，其實只是顯發佛性而已。每一次入定，我們都要放下善惡成敗的標籤，讓那位真正的「觀眾」—— 那本來清淨的佛性，再次清清楚楚地活在心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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